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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崔志强
我记住铁匠铺子,是因为舅舅也曾开过一间。
叮叮当当,每当走进舅舅家总听到这种声音,在外人听来如清泉流水,可舅舅自己听来却并不悦耳,反而显单调、聒噪,但为稻粱谋,每日必须“聆听”。还有那炉火炙烤着肌肤、铁锤起落消耗着体力也是每日必须面对。我也很少进去,即使去厨房盛饭(铁匠铺子和厨房相连),也是尽量不往里瞅。我去舅舅家多是玩,舅舅拿出一些糖给我,就去干他的事体。
但我也亲密接触过铁匠铺两回。那时抱着好奇,我看铁锤在铁砧上起落,火星迸溅如烟花,风箱拉柄伸伸缩缩,灶膛火苗也随之隐隐现现,挺有趣的,于是舅母临时有事(她在舅舅身边帮衬),叫我搭一下手拉风箱,我兴奋上前。可真正拉并不是如旁观样看风景,因为铁器搁进炉膛要猛火,风箱拉柄也是急风暴雨般伸缩,容不得一点耽搁,一下手臂就酸痛了,而舅舅脾气又暴躁,为此我挨了不少骂。这是我日后很少进铁匠铺的原因之一。抡铁锤我也很好奇,一次未为,于是有一次趁舅舅离开,工作台空闲,我偷溜进去,抡起铁锤,本以为轻松,哪晓得很重,似有千斤重。我本想砸在铁砧中心,哪晓得偏了,差点滑脱,砸在边缘,赶紧跑开。之后远之。铁锤并不好玩。
舅舅的铁匠铺子实际是夫妻档,也亏了舅母,一个女人在这充满火焰、充满钢铁的空间里消耗日子,消耗黑发红颜,是怎样的一种历练和忍耐,但舅母硬是陪着舅舅闯过铺子的风风雨雨。舅母身材略胖,单看比舅舅还魁梧,不知是不是和从事此种体力劳动有关,抡锤、搬铁件、拉风箱,好像舅母哪一项都不落于舅舅之下。舅舅有了这么一个好搭档,铁匠铺子也是经营得红红火火。
舅舅的铁匠铺子养着一家人。外婆跟舅舅过,无收入,后来两个表弟出生,也要吃要喝。铁匠铺子不仅解决了家里人的吃喝拉撒,而且解决了两个表弟的结婚娶亲、成家立业。铺子描绘着一家人的美好生活画面。
舅舅经营铁匠铺子其实没什么秘诀,没靠着什么人脉,完全靠着自己的人品和产品。铁器品质那是呱呱叫,“彭”字(舅舅在每件铁器上都刻上他的姓)是一块招牌,不仅街坊邻居来这里打制铁器,四乡八村的村民也闻声而来,许多公家单位也向舅舅订货、签合同。尽管生意好,但舅舅还是一丝不苟,从不以次充好、以假充真(购买别家铁器转卖,赚差价),并且坚持薄利多销,价格从不水涨船高。现在大儿子也继承其衣钵,已不再是手工操作,叮叮当当抡着铁锤,而是开动机床制作,产品也不再是菜刀、农具等小物件,而是生产钢架、铁柱等大铁器。舅舅基本退隐后台,至多车个螺丝、打个洞眼、截个钢管什么的,但铁炉子还在,还不时吱吱呀呀工作,让铁匠铺子记忆延续。大儿子的作风、品格和其父亲一脉相承,为人实诚、大方,原先的客户也纷纷上门。
舅舅现在七十多了,带着孙子,外帮儿子做点事,享受天伦之乐,但曾经做事的影子还在,风风火火、快言快语,我脑中还不时浮现出他在炙热铁炉前挥锤打铁的形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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